禅境与意境何志隆翡翠青瓷作品深度解读

陶艺家何志隆，这位翡翠青瓷的创作者，拥有不同于常人的思维，从陶瓷创作的追梦中，让作品展现意境美的同时，也揭示了个人对宇宙、对这个世界的洞察、感悟与观照，持续追索深刻的旷世永恒。

他创人之所未创，回出流俗，精湛的作品「至险而不僻，至奇而不差，至丽而自然，至苦而无迹，至近而意远，至放而不迂」。这种境界，正是人与自然、心与物和谐相融的艺术境界。

回首数十年开创之艰辛，实不下于「筚路蓝缕，以启山林」。他的作品翡翠青瓷系列中，空寂的美感主调，缤纷万有，几近释家「色空不二」的美学极致，不但是作品高度意境的呈现，也蕴含他生命中心路思索的深度刻痕。

王维的诗：《鹿柴》「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反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竹里馆》「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空山因人语而愈显其空，深林因有返影更显其深。幽簧因长啸复见其幽。这种境界不仅是有无之圆融，更是取境自然，物我两谐的表现。

本文阐述其作品与思想、艺术与人生的即离关系。禅，法性无常，有无之间，动静之际，因缘假合，剎那永恒，尤以空观无我的观念，助人进出真俗两地的世界。并专案观测灰釉釉层的细致表现，透析现象的表里内外，找出「薪尽火传」的新生命视域。

福建博物院前院长、考古学教授杨琮先生说道：「我觉得翡翠青瓷与远古青瓷有很密切的关系，它首先是对我们远古的、传统的再现。在这个基础上给予提高和发展，又向前推进，因为历史的发展就是从一般的实用器转变成艺术品的。翡翠青瓷的绝妙之处就是，何先生首先找到了我们远古青瓷的制作方法，因为实际上我们失传了很久，大家没有人找到，包括现在的研究者也没有发现。关于古代的釉，它是一层釉，最多两层，也是玻璃质釉。在创造上，何先生在古人的基础上，加进了很多新的思想内容和艺术情景，做成了层层叠叠的、透明的，师法于古人又超过古人的作品。看起来就像冰，一层冰泼了水又加上一层冰，层层叠叠，非常透明，达到了翡翠般、青翠欲滴的色泽。这点是古人没有能达到的。在工法上，他的烧制、对传统工艺的恢复与创新，其实对我们学术界影响非常大。因为中国传统的青瓷器两岸都有研究，但是大陆相对来说，因为资料比较丰富，要比台湾走得更深入，但是不知道早期的釉是怎么来的。同时也看到许多现象却无法解释。何先生烧的翡翠青瓷创作对传统的追求，为我们的研究打开了一片窗口。期待何先生能够再继续去探求更高的境界，我觉得后面他还会做出登峰造极的作品，让翡翠青瓷能够在世界上开出最绚烂的花朵」。

远古青瓷夹带着丰富的文化含量，续接汉唐技艺，融合古今巧思，形塑当今旷世杰作的唯一。这个悠扬沉稳的绿色精灵，挺拔屹立，飘逸超群，与它偶遇，深邃浩瀚，奇如幻象。随着禅境与诗境纵深的铺陈，同步展现出豁达、睿智与神采，更为世人空泛的心灵开启一扇明净的窗棂。

随着这位东土第一代祖师达摩法相的回旋，但见其身影壮硕，肃穆寂静，其孤绝斗篷之下，目光深邃、浓眉络腮，晦而弥明，隐而愈显。隐显之间，紧紧锁住绿色精灵，攀升禅意形象的总体概括。随着镜头视域的远离，转动的佛珠，引领层层流釉飞升。当灵光乍现，仰首凝望，静听那古老梵音的悠扬，坐拥般若智慧，迈向孤绝的永恒。（参阅达摩作品如上图）

何谓禅？

禅并不是一般宗教，其纯粹追求智慧和实际的方法，超越了一切，把知识、哲学与科学以外的智慧开发出来。在历史上，禅不但美化了无数士大夫的精神生活、丰盈了中华文学艺术，使心灵获得更多的自由与解放，成为当今人类精神生活的审美方式之一。禅境是禅和禅悟的境界，是人的心境，是人生的审美境界，人通过静虑得到顿悟，体悟到宇宙和人生的真谛，得到一种精神升华，进入到光明润彻、无所滞碍、轻松寂静、闲淡自然的境界。禅以直观的方式深入透析人生，并将相互冲突的理性与感性、知识与感官、道德与自然统合为一体，为美化人生提供了一条有益的途径，达到一种物我两忘的境界。（以上参阅：禅境与诗境马奔腾中华书局P-）

在佛禅的世界里，缤纷万有、素彩合一，空观无我、色空不二，这个视觉的原乡，助人进出真俗两缔的世界。随着镜头的推进，眼前层层绿意、积釉堆叠、冰裂纵横、晶光闪烁、惊异奇幻。又像冷酷的冰原，召唤动人的春天。敢问：这般神奇景象可有前世今生？试想：山林既空，幽谷也深，但繁花硕果不也灿烂辉煌？奇禽异兽一样悠游翱翔？

何志隆带有写意性的简约青瓷造型，是人类崇拜自然、学习自然与抽象自然的一种高度凝聚。是中华文化传统精神「天人合一」的具体呈现，器形的优美线条，当代的润泽流畅，色泽的高雅闲淡，给人空、寂、静、淡的佛禅境界。再从细部微观的世界观察，更道尽浩瀚虚空的无边与无际。可谓「虚空境界岂思量，大道清幽理更长，但得五湖风月在，春来依旧百花香。」（川禅师云）

细部诠释

这些显微镜下唤起观赏者心灵共鸣的绚丽世界，究竟由何物生成？何志隆的自然落灰上釉法，又称热上釉，薪尽火传，当薪柴化成灰烬，随着气流回旋，逐层黏附在液化的胚体上，经过温降的过程，冰裂开始由内向外逐层开裂，但是裂纹却不及于表层。观者透过通透亮丽的完好表层，窥见陶瓷史上未曾出现过的奇妙现象。

就以这个样品放在显微镜下摄影，可以看见缤纷多样的复层冰裂，各类谜样的奇花异草、冰花、晶光、荧光、叠光，犹如银河星系、宇宙穹苍、山川大河，时而朦胧含蓄、寂静空灵，时而简淡荒寒、感性悠远。所谓灵然独照，照中还妙，一沙一世界，一华一如来，其中奥妙，都在无言觉照中。

翡翠青瓷放在显微镜下摄影，可以看见缤纷多样的复层冰裂，各类谜样的奇花异草、冰花、晶光、荧光、叠光，犹如银河星系、宇宙穹苍、山川大河，时而朦胧含蓄、寂静空灵，时而简淡荒寒、感性悠远。所谓灵然独照，照中还妙，一沙一世界，一华一如来，其中奥妙，都在无言觉照中。

流釉的形式

流釉（如上图）之所以多层，盖因长时间窑烧，不同浓度的灰釉在不同时间沈积，随重力自然流淌。那平顺寂静的流动线条，以及质朴优雅的闲淡绝妙，直指万物交融的和谐之境。犹如王维的诗《鸟鸣涧》:「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诗人面对桂花、静夜、春山、明月、山鸟这样的物我交融情景，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仿佛置身空、淡、闲、静的禅境中。

银河星系取样

银河星系是太阳系所处的星系，与我们居住的地球同属于一个星系。它包含1,至4,亿颗恒星、数千个星团和星云。其直径约为,光年，中心厚度约为12,光年。

在显微镜下观测的世界，那是个变幻莫测的迷幻世界。图中那寂静浩瀚的银河星系里，蓝色星云的漂浮、暗夜飞翔的群雁、星河中飘动的物体（参阅上方图片），就如唐代诗人王昌龄的三境：物境、情境、意境。也像唐代文学家司空图提出的「象外之象」、「景外之景」。颇具空灵之姿、浩瀚之势。

▲显微镜下翡翠青瓷趣味模样（瓢虫的婚礼）

瓢虫的婚礼

瓢虫的有趣模样也出现在显微镜下的世界。瓢虫为甲虫的通称，是一种体色鲜艳可爱的小型昆虫，壳上常有红、黑或黄色斑点。又称为胖小、红娘、花大姐、金龟、金龟子。影像中的瓢虫排列错落有致，在绿色冰原上鸣唱轻歌、缓缓而行。此情此景，恰似以有限形象去包融无限宇宙，思之无尽，浮想联翩，这种意境之美，耐人寻味。这些耐人寻味的惊异图像，导因于翡翠青瓷表层的灰釉，在温降时溶液慢慢被析出，逐渐形成各式各样的结晶体，形成精彩绝伦的图像。

竹子的文化意义与竹叶系列

竹因空受益，松以静延年。关于竹子的描写，苏东坡称：「可使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竹也指高风亮节。《墨君堂记》赞竹云：「风雪凌厉，以观其操；崖石荦确，以致其节。得志，遂茂而不骄；不得志，瘁瘦而不辱。群居不倚，独立不惧」。以下这些图像，翠绿轻竹，节节高升，纯净空灵。空是指一种纯净到可以进行审美静观的形象氛围。灵是指灵气、生气的自由往来。而空与灵的结合，便是指在纯净、虚静、空荡而具有生命灵气中的艺术境界，展现空寂与自在。有如王维的诗《辛夷坞》:「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在人烟绝迹的山涧里，芙蓉花自开自落，诗人描述的是一个何等寂照清净的世界。

冰原之荒寒美

「荒寒」是指山河大地大量积雪，受重力的压缩、结冰，最终形成了荒凉冰寒的冰川、冰原。这些取自翡翠青瓷釉层的冰裂，形式多样，有时象是霜雪冰潭，有时像是幽深纵谷，或黝黑山林、或萧瑟旷野、或空茫天际。夜月低垂，皑皑白雪，辉映着空山枯木，展现大自然荒寒意境。

孔雀之描述

鸟是古人心中的灵物，也是吴越先民的图腾。人们对鸟倾注了深沈的真情和寄托，因为牠象征着喜悦和幸福。人们总希望也有一对翅膀，能飞达天际，与日神左右，静听福音，感受佑泽。因此，鸟就成为往返人与神之间的信使。何志隆的作品孔雀系列，造型简洁流畅，除了象形之外，添加了许多古代与现代的造型，浑然天成，色泽从浅绿、深绿到青绿，外表晶莹剔透，显露晶光。

大象系列

大象善解人意，勤劳能干，聪明而有灵性，在中国传统文化里与吉祥的「祥」字谐音，因而大象被赋予吉祥的寓意，在少数民族傣族人民的心目中是一种吉祥与力量的象征。翡翠青瓷的动物造型中出现了多种形式的象。（如上图为翡翠青瓷大象尊）

菊花是翡翠青瓷灰釉釉层常见的冰花，不同类型、不同形式，花团锦簇，颇为壮观。在釉层的居处，我们可以听见幽静的深邃里，朵朵情花的唇语，细柔纤长地在微暗的时空里回荡，荡出彼岸的痴情。

如果将釉层冰裂四周，改变不同光的方向，改变不同光度，则会出现不同的效果，在这里，可以更清楚看见冰裂的多层次，叠光、晶光、荧光，展现翡翠青瓷釉层的多样性和精彩度。

一切现象的展现都是自性的内容与风光，烧窑的「有无本一」、「空色不二」、「生死双美」、「众生一体」、「好坏俱全」、「本来如是」。任何作品好坏的判断，都是自我意识的展现；对冰种极品、次品佳作，甚至于瑕疵毁损者也不执着，人自能将心与宇宙同步，与全体众生串联，当时间与空间瓦解，自我和宇宙融成一体，才能发现自我生命的本来价值。何志隆经过多年的反固定、破执着，藉有限的生命追求无限的圆满，实可谓利己利他的禅意识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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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取自《宏观与微观：何志隆翡翠青瓷创作专辑》

年4月，台湾彰化生活美学馆出版

文：刘龙华

（艺评家、美术硕士、史学博士班研究生、建筑师、知名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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