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妈妈走不到的那头还有爱

妈妈病躺在床上以后，迷上了织毛衣。妈妈也变得越来越挑剔了，妈妈看小胖的眼神里夹着严厉。“小胖，快点把衣柜里那个牛皮纸袋拿来，快点，做事可不能慢吞吞的。”“小胖，水烧了没有？哎哟，这么烫手！要先放在大碗里凉着，你知道不知道？”“小胖，你爸爸该回来了。他进门以后要喝一杯茶的，你该知道该准备些什么吧？哦，对了，菜都择好了没有？”……妈妈的唠叨没完没了，啰嗦透了。

外面，风变暖了。风在轻轻地拂动着黄皮果树的枝叶，沙沙，沙沙。赵强他们像麻雀一样快活的声音从窗口飘进来。小胖知道他们在树下赛陀螺。小胖也有一个陀螺，木制的。蘑菇形的身子是妈妈一刀一刀削出来的，小胖开始打陀螺时，陀螺只转了几个身就倒下了。妈妈说：“傻孩子，陀螺要打磨过，磨得像镜子一样光滑，就转得飞快了。”妈妈织毛衣时，小胖就坐在旁边用砂纸打磨陀螺，小胖可不敢轻易走出去玩。没准妈妈一会儿就找小胖。妈妈一会儿要小胖端水，一会儿要小胖倒药，一会儿又要拽拽小胖的衣角说小胖的衣裳又短了。

小胖揣上陀螺，刚要开门溜出去，身后传来了妈妈咳嗽的声音。妈妈的咳嗽，就不只是咳嗽了，是命令：“小胖，先把那卷毛线给我团上。”最近，妈妈似乎在赶着织毛衣，一件又一件地织，高领的、低领的，长袖的、背心的，小孩的、大人的都有。小胖最不乐意缠毛线了，这哪里男孩子干的活儿？可在妈妈威严的目光下，小胖只好坐下来。毛线缠到一半，妈妈说：“这样不行，缠得硬了，会拉坏线的。”妈妈拿过线球，张开五指抓紧，然后把毛线缠在手指上。缠一圈，就把手抽出来一次，接着又继续缠。妈妈缠出来的线球，又松又软。

小胖不乐意干，线球也就缠得不均匀，还硬邦邦的。妈妈的眼里带着责备：“看你傻样儿……”小胖有些不服气。妈妈又瞪眼了。小胖梗着脖子，说：“这本来就不是男人干的活。”“男人？啊哈，也是，小胖也该长大了哟！……”不知为什么，妈妈嘴角浮起了一线微笑，脸上的神色就缓和了，说：“去吧，去玩一会儿，和小伙伴在一起也要学会让。但要在爸爸回来之前回家，记得住没？”

小胖点头，一阵风似的溜出去开门。妈妈又说：“小胖回来。”小胖又回到妈妈的身边，妈妈用手摸了摸小胖的脸蛋，给小胖套上了一件苹果绿的毛衣。妈妈指着毛衣上面的图案，说：“小胖你看，毛衣上这个10，表示小胖十岁了，十岁就不是三四岁的孩子了，算长大了。”

外面，微暖的春风，柔柔地拂在脸上，绵绵的，像妈妈的手，抚摸着小胖的脸。妈妈却再也没有抚摸过小胖的脸了。妈妈病逝的那一年，小胖正满十岁。小胖后来在柜子里看到了许多许多件毛衣，花花绿绿的毛衣，织着各种不同的图案，跳舞的金龟子，威武的金刚，戴墨镜的帅小子……每一件毛衣上面都织着数字：11、12、13、14……小胖把毛衣排在一起，小胖明白，妈妈留给他的每件毛衣，都是陪着他慢慢长大的爱。

许多年后，小胖真正长大成人了。门前的那棵黄皮果树也长得更高了，变得枝繁叶茂了。风儿常常送来叶子的轻唱，沙沙沙，沙沙沙……多么像妈妈在絮絮叨叨的说话啊！

（文：一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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