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炸前的广岛市民生活人们饿到吃蚯蚓甲虫,
在被原子弹轰炸之前,广岛也是一座美丽的城市。不算辉煌壮丽,不算古老,也许不及亨利·史汀生钟爱的京都,但它依然有一种宁静的乡村之美。它的美部分在于三面环山,一面向海的地形。它的河也美,七条河如手指般伸向濑户内海宽阔的蓝色海湾,即使在战争年代,它也有天堂般的宁静。
广岛赖以闻名的柳树排列在河的两岸,柳下的人行道依然是恋人爱去的地方。坪井直和玲子,也就是那对一起度过年夏天大部分时间的情侣,经常漫步在这些柳树下,乘着清凉的晚风,谈论他们在战争结束后要做的无数事情。
也许在这里,人们可以暂时忘记战争,忘记饥饿和标语,忘记让皮肤长出令人难以忍受的疹子的代用肥皂,忘记每天嗡嗡嗡掠过天际的美国B-29轰炸机。
没人搞得清是怎么回事,但那些轰炸机似乎从不袭击广岛,或者说几乎从不袭击广岛。
年3月,这里曾遭受过一次美国海军战斗机的小规模低空空袭。4月30日,一架B-29在大手町地区投下几个磅的炸弹,炸死了11个人。从那以后,广岛再没有遭到过炸弹的轰炸。市里一座16世纪城堡的院子里有一个民防掩体,由几平清一色与中前妙子同龄的女学生守着。
她们连续轮班,收听关于飞往日本沿海的“B-29”轰炸机群的报告。但这些轰炸机总是飞到别处。突装警报仍会拉响,也只是以防万一。较真的市民会躲到防空掩体里,大部分人经常头都懒得抬一下。
生命短暂,这些轰炸机又从不投弹。不管怎么说,还有更重要的事要操心,比如说,下一顿饭的着落。
在人口超过30万的广岛,居民们已经开始忍饥挨饿。两年前,市中心有家食品店。而现在食品店不足家,它们的货架上经常空空如也。居民转而依靠自己的资源挣扎求生。他们吃能找到、能捉到或者能种的任何东西。
他们吃黑莓苗、蛴螬(土里的金龟子幼虫)、蚯蚓、甲虫,甚至吃草。当地报纸热情洋溢地对那些草做了描写:
“每天,广岛的好儿童们爬到山上采草为食。这些草在晒干后被磨成粉,或切碎后和到其他食物里。”对于如何做好草食,该报提出了极好的建议。同一页上还刊登了大量胃药广告和痢疾疗法。
和广岛其他所有同龄女孩一样,中前妙子也辍了学。3月的某个上午,老师将全班同学叫到操场,告诉他们说,从这天起,他们都将开始为赢得战争而工作。
从那以后,妙子就再没上过学。她被派到广岛市电话局,每周工作六天,在电话交换机前从清晨守到深夜,履行着对国家和天皇的义务。
4月,她们全家疏散到叔叔的农场。农场在城市西面的山里,她每天都要坐很远的车往返电话局。她的课本躺在卧室里蒙尘。除了工作,其他事她都无暇顾及。
两个月前,她的父亲被征召入伍。离开那天,他叫妙子照顾妹妹惠美子和四个弟弟。她现在才14岁,战争一下子把她变成了大人。
中前妙子毫不怀疑祖国将会取得最后的胜利。战斗将是长期而艰巨的,但美国佬终将被打败。在每天去广岛的路上,那些贴在每一面墙上的每一张海报都让她对此确信无疑。每一篇重要新闻也都是这么说的。
7月16日,广岛当地报纸的双页大字标语是:“胜利一定属于我们!我们神圣的国家必将赶走仇敌!”
随后的几栏罗列了仇敌会被赶走的全部理由。当然,作者并不知道当天在半个地球外的美国新墨西哥州沙漠里发生的事情。他不知道世界上还有爆炸时可以释放出相当于几个太阳所拥有的热量的炸弹,也不知道下一颗这种炸弹将会被投向他所在的城市。
如果妙子曾想过战争的结局的话,那她一定和所有人一样,认为日本必将赢得胜利:这就像白天之后是黑夜一样毋庸置疑。也许她根本没想过去看报纸,把报纸用作燃料要有用得多。
大家都知道,四页的当地报纸可以维持一壶水沸腾十分钟。毕竟当时的燃料十分短缺,什么都缺,尤其是食物。美军有效地封锁了整个日本,他们的轰炸机和军舰给包括广岛在内的每个港口布上了水雷。
日本内阁做了秘密的预测,预计日本对大米的需求到仲夏时将短缺万吨,而妙子对此一无所知。现在仲夏已过,日本正处于饥荒的边缘。
妙子的弟弟文夫死了,夺走她生命的是痢疾很饿。两周前的7月12日,他去乡下找吃的。妙子和12岁的妹妹惠美子去市里工作。文夫和五个朋友跑进了一片树林,看到一些树上挂着诱人的枇杷。他们爬上树,各摘了一大把。但这些概把还没熟,不能吃。到了晚上,所有六个孩子全得了严重的痢疾。
妙子一家人想方设法给文夫调治,有两个孩子家里还有点多余的米,他们用这些米换来了药。那两个孩子得救了。但妙子的妈妈没有多余的米,没法换来药给文夫治病。他躺在小床上,一家人轮流在床边照顾他。十天后,年仅五岁的文夫死了。
文夫死后的第二天,美国格罗夫斯将军给陆军部长起草了那份对广岛投放原子弹的指令。第二天夜里,文夫被放进一口小棺材,由村民抬到山上。妙子也跟去了。村民们点上火,烧掉了尸体。次日早晨,妙子和妹妹用筷子夹起弟弟的骨头,放在家族骨灰瓮里。
在“小男孩”原子弹被投向广岛前的最后几周里,文夫的悲剧似乎是生活中最大的苦难。那时广岛死去的居民基本上都是饿死的,而他们的城市几乎没遭受过轰炸的破坏。实际上,它是日本受轰炸最轻的城市。
到年7月后期,B-29轰炸机实际上几乎已经夷平了每一座重要的日本城市,除了广岛——日本第七大城市。广岛还是一个重要的军事中心,有4.3万人的部队驻扎在这里,其中许多正在为坚守日本和抵御美国人做准备。
自4月起,第二总军司令畑俊六元帅就将司令部设在广岛,他的职责是在美军最终登陆时防守日本西部。市里到处都是军队,有的在西部和东部的兵营,有的在那座护城河围绕的城堡里,那里有弹药和补给部门、步兵训练学校和掩体。十三四岁的女学生就挤在那些掩体里等着从未到来的轰炸机。
虽然不复往日的拥挤和繁忙,但这里仍有一个港口。宇品岛伸进濑户内海,岛边建有大量防波堤、码头和仓库。现在已经很少有船从这里出发了。同样一去不返的还有“常胜第25军”在成千上万市民的欢呼声中离开码头的日子。他们是去攻占新加坡等众多敌军重地的。
宇品岛现已日薄西山,成为一潭死水了。半数防波堤沦为菜地。巨大的凯旋馆一片空寂,再也没有欢呼的人群在这里迎接征战凯旋的部队了。
年7月,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欢呼了。虽然近似鬼城,但它依然是座港口,一座大城市的港口。广岛同时还是一个制造基地。虽然算不上是工业中心,但它也为战备做出了自己的贡献。
大部分工作都集中在小型居家作坊和地下室工场,每个这样的作坊和工厂往往雇佣十来个人,多半都是学生。它们什么都做,有给军队的牛肉罐头和酒精饮料,有坦克履带,有用于对付即将入侵之敌的饵雷和汽油弹。
这座城市忙忙碌碌,7条河和49座桥之间无处不在的活动模糊了平民和军队、学生和士兵、非作战人员和作战人员的区别。
在炎热7月的最后几个星期,许多广岛居民开始奇怪,为什么轰炸机还没来空袭。市长粟屋仙吉做了最坏的打算,不情愿地下令隔出三条从东到西贯穿城市中心的巨大防火带。
广岛90%的建筑都是木质结构的,是美国轰炸机空投下的凝固汽油弹和燃烧弹的完美燃料。市中心实际上是一只13平方英里的引火盒,平均每平方英里的土地上挤进了人。
广岛的消防装备不仅陈旧不堪,而且整个地区只有16辆消防车。面对美军轰炸机点起的烈焰,防火带和市内的7条河是唯一的防护。
正因为如此,市长才下了那条命令。过去的两个月里,街道上回响着建筑轰然倒地的声音。餐厅、办公楼、商店、公共大楼、住屋……所有处于防火带上的建筑统统被拆除。至少有七万多座建筑被拆除了。
名学生每天都在参加广岛的这场壮士断腕行动。一队队学生将绳子拴在每栋建筑的梁上,在一起将它拉倒。腾起的浓重尘土就像是悬在城市上空的一个问号:它能挺过一场空袭吗?这个措施管用吗?市长本人确信这些措施是有用的。这是粟屋仙吉发布过的最艰难的命令。
然而在这个7月的最后一周,他有充分的信心,甚至把小孙女带到广岛一起生活,因为他相信这座城市很安全。看上去也确实如此。也许最后广岛和它著名的柳树将挺过这场战争。
关于为什么没有B-29来轰炸广岛,甚至有一个传言。据说杜鲁门总统的母亲实际就被囚禁在市里。在武装卫兵的看守下,她秘密生活在广岛。这就是这座城市从未被轰炸,而且永远不会被轰炸的原因。美国总统亲自下达了不轰炸的命令。
所有这一切,在年8月6日上午9:15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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